Thursday, October 29, 2020

二舅母 My Aunt



 















在一個普通的星期日下午,走進尖沙嘴樂宮戲院,看這部電影 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  1968 天涯何處覓知心》。這當然不是我的選擇,二舅母是個電影迷。舅母與母親拖著我,整個上午在彌敦道四海綢緞公司打轉,給兩個當秘書的姊姊找長衫料。一個到中環上班,老板是美國墨水筆遠東總代理,辦公室設在文華酒店。另一個是唐人老板鍾先生,後來封了爵,公司在新蒲崗。

累了,便去看電影。母親坐在左邊,舅母在右邊,我就被夾在當中。到了飾演主角的阿倫阿堅 Alan Arkin 自殺那冪,他們都忍不住了,男孩子、大丈夫當然不能哭,眼淚也不能偷偷流,非常辛苦。人生閱歷情感豐富的舅母問我對電影的感受。一個充滿奮鬥心的聾啞人士,竟用這樣的方式了結生命,我只能說不明白。聽著這電影主題音樂,這個情景便活現在眼前。

没有經過正式會計訓練的舅母,只能在唐人開設的友聯磁磚潔具公司當個小角式。中午過後才上班,放工時間就較晚了。加上是個三毛錢小說迷,為趕着看完還書,很晚才睡,黃朝百晏才起床。

母親和阿姨就蹲在板間房門邊,聽舅母講已婚中年老板與多個年青女子的情史,如何用針在情信上刺上心形,以表貞忠,很像俊人小說中的情節,母親聽得津津有味,十分投入。間中也有對大陸貨進行批判一番,比起歐美貨品質量較差不特已,更甚者就是用禾稈草包裝,開箱後發覺磁磚破碎了一大半。

不似得大舅母,喜歡與紅磡街雀友打幾圈衛生麻雀。一有假期,二舅母就會搭佛山或大來,去澳門梳打埠玩一兩手,賭賭運氣,當然要母親同行作伴。她們多乘夜船,這樣便省下入住旅館的費用,多下幾注二十一點。每次最多帶二三百元,輸光了使落船回來,兩手空空,連澳門街是怎樣也不知,大三巴是在南在北沒去過。運氣好,就挽兩罐杏仁餅雞仔餅作戰利品,讓我們大快耳朵。

有次,母親提議要真正遊一遊澳門,租了汽車,要司機用特慢速,漫遊全澳,結果所花費用,比在賭枱輸掉還要多。

 二舅父是油麻地上海街林生電器行師父,帶過不少徒弟出身,平時煙不離手,是麻雀十三張高手,工餘還接摩打回家,换銅線圏。不知何故,肺癌肝癌在電器這行業發病率特高,母親一口咬定不是吸煙的關係。二舅父在退休後不久便過身,二舅母與母親往來更加密切,兩人經常一起購物聊天。

架起一副金絲眼镜,穿上碎花長衫,一雙半蹬皮鞋,斑白的頭髪,給人看來更像一個教書先生,誰知她整天對着算盤,在數字中打滾,一分一毫也得放清楚在帳薄上,與她同行,言談間,卻臭不到半點銅臭味。

子女長大了,散落在北美及澳洲大城市,隨着四季轉變,遊走在卡加里,多倫多,墨爾本之間,過着優哉游哉的生活。磁磚老板的風流史,像看電影一樣,流水帳仍是談話中的熱門話題,少不了的是與賭王交手的經歷,母親必定會插嘴說:何生永遠才是她們的手下敗將,因為有賭未為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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