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anuary 31, 2016

在巴官小的日子 (9)My Primary School Years At Perth Street Government School AM Session





在巴官小的日子 (9)  在深水埗砵蘭街的幼年時候

戰時的紅磡街被盟軍炸到一片頹垣敗瓦,戰後,母親一早便想離開這個傷心地,於是決定舉家搬到深水埗這一段的砵蘭街,旺中帶靜,一戰後四層高的石屎唐樓,一梯有8個單位的,內裡多是板間房,母親做了二房東,隔籬左右都是親戚。大舅母週圍有一班麻雀友,所以繼續留在紅磡蕪湖街。

母親從不准我們到街上玩,頂多是在天臺看人家放紙鳶,在街燈下坑渠邊捉黃味龍。每天起床,到騎樓往對面望,就是香港保護兒童會了,這裡既是收養戰後的孤兒,托兒所,也是幼兒園。還讓出街角地下一些地方,給政府設街坊診所,讓鄰近居民輪街症,最怕的是到那裡接種牛痘,打卡介苗針。年幼好奇的我,活動範圍只限於街頭到太子道,街尾到界限街,街前是汝州街,後面是彌敦道。

在近太子道那邊的砵蘭街有源源牛奶公司及餐廳,父親是常客。德生堂是執苦茶的地方,害怕打針吃西藥,必定要幫襯這家藥材舖了。志利民是賣西餅蛋糕的,早上及下午三點鐘出爐麵包香噴噴。還有一家中南兄弟織造廠,造文化恤汗衫。街中間有亞馬理髮,全套 3毛,母親每次帶我剪個紅毛頭,都是自備毛巾的。在近界限街那邊有華紙莊,是賣文具和拜神衣紙等,老闆娘是母親的麻雀友。不遠處就華達車行,一到農曆年,母親便花十元八塊,在那裏租一輛美國雪彿蘭黑色大房車,到紅磡拜年,豪氣十足。但要買像樣些文具,中學教課書,小學課本和玩具,便要到彌敦道,九龍警察交通部對面的長城書局了。而街上唯一有汽車的人家,就是中醫馬麗江。

汝州街是個小街市,母親通常在這裡買蔬菜,間中都會到北河街大街市,價錢會是便宜點,但是,我嫌走得太遠。街上有元泰隆,是賣柴炭的,不知危險,老是拉著母親的手,要看他們握著笨重的柴刀,手起刀落,劈開七八英吋直徑的圓柱木幹,木柴飛向四方,怪不得斬柴師父要我們走開。燒臘舖,生果攤檔,肉食店,糧油燒酒雜貨店,都是做街坊小生意,無論伙計還是老闆,與母親混得非常熟落。小冷巷是玻璃樽回收,當然還有筵席專家,喜慶宴會,多是到會,在天台擺上三,四圍酒,讓親朋戚友,盡興而回。

日子好像是過得很慢似的,在後窗,看看界限街與彌敦道交界徊旋處的單層巴士和銀宮餐廳,真想乘巴士和吃出爐蛋撻。再到露臺看看從來沒有比賽的籃球場。遠處汝州街看到四個大字,問媽媽是什麼東東。母親說是大華小學,讀書的地方。我說很想讀書。那年,剛好過了三歲,因未滿入學年齡,一讀便讀了三年一年級。其實,砵蘭街尾後來開了耀中幼稚園,父親從不相信要讀幼稚園這回事,堅決不讓母親帶我去報名,想是收費問題。

大華小學隔壁工會,有四,五個相連的天台,在傍晚過後,便亮起燈泡,舉起竹昇藤籮,練習舞龍,鑼鼓喧天,彷彿還聽見葉問師父,喝令年輕工友,習好馬步,打好詠春木人樁呢!雖然,網上資料說,葉問師父是在大南街設館授徒,距離汝州街有三條街,但我深信不疑的,當日在街上碰到的,就是眼神炯炯的葉問師父,他還問我想不想學功夫,如當時母親答應了,便成了李小龍,梁挺的同門師兄弟了。

二舅母的妹妹,我們叫她做大姨的,是在油麻地豉油街漢文師範同學會小學任教。她告訴母親一個大好消息,說新建成的巴富街官立小學開始接受報名了,可以到學校輪報名表,因為上午開了8班一年級,學位多,不用考入學試。心想,就是要考,單憑我在大華讀了3年,有信心會順利過關。為了有伴,表弟也進去了。從此,便開始了在巴官小的學習生涯,一段難忘的經歷。2016/1/31



Wednesday, January 27, 2016

在巴官小的日子 (8)My Primary School Years At Perth Street Government School AM Session






在巴官小的日子 8


遺失了多月的灰色羊毛外衣,仍然是找不到。在深水埗砵蘭街住所找過,在彌敦道李瑞熊醫生醫務所找過,在舅母紅磡蕪湖街家裡找過,這都是刻舟求劍的方式,徒勞無功。最後,都要回到原本的地方,何文田巴富街官立小學去找。

失物箱原來是放在二樓校務處內的,大約是兩英尺乘三英尺,有兩度有鎖的玻璃門,掛在牆上,就急救十字藥箱旁邊的位置。平時打球有什麼損傷,一邊搽紅汞水,眼睛必定釘着櫃內的衣襪,看看有沒有那件遺失多時的毛衣,為此,已令母親極為氣憤的了。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回。就算是看到有灰色的衣服在櫃內,也無膽量叫書記開鎖查看。

一年一度失物待領開始了,這是唯一的機會,認回遺失的物品,如無人認領,便送往慈善機構。在第二個小息後,上課室前,每班學生都輪次,圍著放在操場的長檯走一圈,有點像現時在飛機場,在輸送帶認回行李一樣。老師就站在後面,提防同學冒領。

校役榮叔把收集得來的失物,從箱中全部倒在長檯,上面放滿克麗牌HB鉛筆,施德樓擦膠,櫻花牌粉彩蠟筆,竹界尺,布質筆袋,鐵筆盒,半雙膠鞋,幾隻穿窿襪,玻璃水瓶,毛筆,墨盒。就連棕色校褸也有四,五件之多,林林總總,應有盡有,唯一找不到的,倒是母親在龍子行買的灰色英國純羊毛冷衫,上面有一排花色木馬。農曆年過後,穿不到三回就不翼而飛了,想在操場除下,袋裡有幾個空的利是封之故。

在到了長檯的盡頭,臨上課室前,就在兩件校褸當中,露出了半邊衣袖來,一眼看出是自己失掉的開胸釦鈕毛衣。真興幸,立即告訴班主任何松年老師,在旁的錢耀祖同學證明看過我穿,於是拿回家,可算對母親有個交待了。當天晚飯,從潮記買回來的叉燒,竟讓我吃了半碟有多。

經過這一役,對自己的物件,格外留神,就是尋回,再不會有半碟叉燒任我吃這樣得意的了。在二八天時亂穿衣的時候,不管天氣有多熱,穿上便不輕易脫下了。乘天星小輪渡海,再乘登山纜車上山頂,穿著這件薄薄的純羊毛冷衫,就最合適不過了。更不時反開後領的標簽,給在旁邊的同校表弟程本煒看,上面織有Made In U.K. 100% Pure Wool 字樣,可以說,大部份小學雞都不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一下子意猶未盡,再到虎豹別墅去。只見這群赤腳街童,拿着裝滿明信片,幻燈片,糖果,香口膠的藤托盤,滿口流利英語,追著遊客推銷,遊客問他們在那裡學到的,當然得不到正面的回覆。其實街童只從遊客學得簡單對答,商品名稱和價錢,做點生意,賺點錢,替父母幫補生活。對我來說,從中醒悟到學好英文的重要。就算是升不到中學,也可向遊客身上打主意。自此以後,特別是Miss Chan教的英文課,更加是打醒多十二個精神。

會考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升中試。回校拿成績單回來,英文科等級是 5,僅僅合格,悶悶不樂,升中派位無望了。家中有錢便讀私校,如模範,新法,威靈頓,博雅等,無錢就做學徒,我真有這個想法,與在虎豹別墅的街童爭食。

表哥程本燦是紅磡三約街坊公立小學的高材生,是司徒華的得意門生,成績優異,派往在洗衣街的依利沙伯中學,獲5年免費。每年到舅母家拜年,就像被公審一樣,背負著沉重的壓力,但看着豐厚的利是錢份上,和有機會看兒童樂園,硬着頭皮也要去。唯一的安慰,就是穿上這件英國純羊毛冷衫,給自己好過一點。2016/1/27




Monday, January 25, 2016

Winter Poem 冬天的詩篇



喲!又是一場小風雪


喲!又是一場小風雪。
來自索馬里的孩子,
個個張開了嘴巴,
亮出舌頭來,
一嘗雪花的滋味。
吉爾吉斯坦的詩達碧歌娃說
比起家鄉的風雪,
真不算是什麼。
雪,
落在黑色的柏油路上,
汽車疾駛而過,
輾碎了鋪得均勻的積雪,
留下一條長長的污水道,
向兩方濺開,
匯進髒溝渠。
平常孤單的水喉頭,
今夜,
披上雪白的盛裝,
又一再落選,
拿不了艾美金像,
更顯冰冷。
不需要愛斯基摩人,
說種種雪的形容,
只憑你雙精靈的肉眼,
描繪出千百種美態。
不需要來自亞熱帶,
就用你的直覺,
總感受得到潔白純美的平和。
雪掩蓋了人世間的醜惡,
也彰顯了與生俱來的美善。
一場來得合時的小風雪,
足令不善寫詩的人,
給平淡的冬日,
帶來新鮮的景緻。
喲!又是一場小風雪。

1/28/2013



































Wednesday, January 20, 2016

在巴官小的日子 (7)My Primary School Years At Perth Street Government School AM Session





在巴官小的日子 7

無心向學,這就是老師給我在期中成績報告上的評語,換來是狠狠的一頓籐鱔豬肉。正在發白日夢之際,從三樓不遠處的音樂室,傳來陣陣的合唱歌聲,不知是為了校際音樂節排練,還是高年級的音樂課,自問對音樂是頗有興趣,唱歌的聲線也不俗,但代表學校,當然是沒有頑童的份兒。這首歌就是菩提樹了。歌詞是這樣的︰

井旁邊大門前面,有一棵菩提樹。我曾在樹蔭底下,做過甜夢無數。
我曾在樹枝上面,刻過寵句無數。歡樂和苦痛時候,常常走近這樹。
常常走近這樹。

彷彿像今天一樣,我流浪到深更。我在黑暗中經過,什麼都看不清。
依稀聽見那上面,對我簌簌作聲。朋友來到我這裡,你會找到安靜。
你會找到安靜。

冷風呼呼地吹來,正對著我的臉。頭上的帽被吹落,不忍轉身回看。
我家有菩提老樹,枝幹密綠葉蔭。回憶我別離家園,曾工作在綠蔭邊。
曾工作在綠蔭邊。

我對樹蔭下誓願,並刻字在樹間。倘老來希望不能遂,我誓永遠不歸返。
我誓永遠不歸返。

音樂老師只要我們唱首兩段,認為後半部太傷感了,小學生不適合唱下去。長大後,才知道這是舒伯特Schubert名曲 Der Lindenbaum,而且在 ” Youtube你管有精彩的連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6xYv7kvNaM。在維基百科更有詳盡的介紹。Der Lindenbaum (Franz Schubert) - ChoralWikiwww0.cpdl.org

 

在巴官小是用母語唱出,雖然,部份韻音有點牽強,廣東話正是我們熟悉的口語,非常親切。事隔半個世紀有多,再看看被小學老師刪去的後面那兩段,更忍不住暗藏在心中的淚水,在眼角末處滲了出來。現在,聽到臺灣小朋友的國語版本,能不增添幾分愁絲亂絮嗎?待在收拾起異鄉失落的情懷後,決定建議波士頓公立學校的音樂老師,他同樣是來自香港,讓學生唱這首歌,而且用牧童笛伴奏,更好滿足一下自私的鄉情。


校際音樂節快到了,各班加緊排練,印象中是選兩班,代表學校參賽。這一年選中我班,倍感慶幸。在最後衝刺時,音樂老師老是說,後排當中聲音突了出來,而且入音不準,要看指揮。這些說話,分明是衝著我而來,我正好是站在後排當中的位置,不是在針對著我,還有誰呢 ? 真想一走了之,還是沉着氣好,這不是我洗低的好機會嗎?

與其說是培養學生對音樂的興趣,不如想這群小學生充撐場面。只要付6元,便可到大會堂低座音樂廳,聽10場古典音樂會。全校只有不到10人參加,我就是其中一位。感到意外的,當然是音樂老師。從此以後,再沒有聽到她說︰後排當中突音,要看指揮了。最要感謝的是母親,有信心給我獨個兒,乘搭巴士到尖沙咀碼頭,再坐天星小輪渡海。大會堂音樂廳座位過半是空的,找不到同校同學。臺上是消防署銀樂隊在演出,不是怎樣出色,真想回家。

坐在渡輪上,海風拂臉,口中不其然便唱起菩提樹這首歌。井旁邊大門前面,有一棵菩提樹。我曾在樹蔭底下,做過甜夢無數。我曾在樹枝上面,刻過寵句無數。並不時提醒自己不要突音,彷彿音樂教師就坐在前兩排的座位呢!






Tuesday, January 19, 2016

在巴官小的日子 (6)My Primary School Years At Perth Street Government School AM Session




















在巴官小的日子 (6)

記得,官小是沒有開運動會的,要升FORM  I,上了中學,才會到陸軍球場,參加跳遠及一百公尺賽跑。界限街陸軍球場即現在的旺角場,草地大部份是光禿禿的,特別是中場及龍門口,成了地中海和尚頭,因無王管,隨時可以摸進去,踢番場波。當年的看臺就是幾排水泥石級,司令臺就設在中央位置。旗海飄揚,四週安裝有大喇叭,老遠都聽到︰男子乙組四乘一百最後召集。恭請盧家興校長,主持全場總冠軍頒獎典禮。附近在基堤道的聖羅撒女子中學,九龍塘小學,在又一村的博雅書院就多得唔少了,整天便無法上課。

遊戲日快到了,之前的體育課多用來練習。項目有湯匙盛乒乓球,跳繩,跳大藤圈,跳麻包袋,拍皮球,平衡長板凳,胯下傳籃球,頂豆袋等。當然,最刺激的還有金蛇退殼。這個項目多是全男班,高年級競賽。十多人彎著半身,一手穿過前面褲襠,另一手穿過自己的褲襠,手連手往後退,手是不能鬆開,一字長蛇,直躺在操場上,是有點不雅,在那個純真的年代,又有誰會介意呢﹗求勝心切,我建議縮短距離,盡量前後靠攏,後退時間會減少,可惜人言輕,只拿得亞軍。

遊戲日當天,操場掛上萬國旗,米字旗就在中央位置,沒有人抗議,濃厚的殖民地色彩,是與街尾紅毛綠眼英童就讀的小學無異。全體學生一片白海,白色體育衫褲,白襪白飯魚,頭髮烏黑,精神抖擻,勝利在望。訓導主任黃流的嫡系小狼隊,風紀隊掛起臂章橫直帶,在場維持秩序,眼睛一直是緊釘著我們這群百厭星。這是揚威奪標的大好日子,那有心情與黃流作對造反。結果,眾兄弟們大獲全勝,威盡全校,只要這群 深水埗街童 ,精力有效地得以發洩,那會有閒心搞事犯規呢!

其實最喜歡就是踢足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巴官小體育課是沒有踢足球這回事的。在砵蘭街保護兒童會只有籃球場,而且不對外開放。要踢足球,非老遠走到楓樹街不可,那就不是我孰識的地頭了。放學後,三五成群,浩浩蕩蕩,只有跑到巴富街尾,天光道壘球會沙地踢紅白色膠波仔了。

表弟在楠道旺角勞工子弟學校,讀高我一班,他接到準確情報,說在加多利山,其中洋房花園,樹下有一漏氣真皮足球,這是特好消息,令我高興萬分,簡直是歡喜若狂。見獵心起,有意與另一表弟,三人一起上山爭奪。到達目的地,只見七,八個身穿白衫藍褲勞校高年級學生,已在現場圍圈踢毽子,鐵一般紀律。他們有計劃,假意把毽子踢進鐵欄內,在爬取毽子時,便順手牽球。他們人多勢眾,個個高頭大馬,當然會是寡不敵眾,結果,三表兄弟知難而退。

事敗不特已,事情經過已為訓導處一一掌握。回想起在三樓教員室,當眾受辱的日子,銘記在心。讓我告訴你,不管怎樣,用12英吋長的軟膠界尺,連環抽打,皮上的手紋,肉下的神經,留下的痕跡,造成精神和心理的創傷,是小學生無法忘記的。假如當日有i-phone,必然會拍下,上載到臉書,公諸於世。

大半個世紀已過。陸軍球場已經換了新裝,金蛇退殼再不能玩了,高舉米字龍獅旗更是政治不正確,加多利山仍是滿佈豪門大宅。砵蘭街保護兒童會,楓樹街球場還存在,左派旺角勞工子弟學校已成建制名校,可是,巴富街官立小學遭殺掉了。這個老是被權威看不上眼的百厭星,卻對教育不離不棄,繼續讓下一代能學有所長,給小學生,有一個更幸福,更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