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官小的日子 (9) 在深水埗砵蘭街的幼年時候
戰時的紅磡街被盟軍炸到一片頹垣敗瓦,戰後,母親一早便想離開這個傷心地,於是決定舉家搬到深水埗這一段的砵蘭街,旺中帶靜,一幢戰後四層高的石屎唐樓,一梯有8個單位的,內裡多是板間房,母親做了二房東,隔籬左右都是親戚。大舅母週圍有一班麻雀友,所以繼續留在紅磡蕪湖街。
母親從不准我們到街上玩,頂多是在天臺看人家放紙鳶,在街燈下坑渠邊捉黃味龍。每天起床,到騎樓往對面望,就是香港保護兒童會了,這裡既是收養戰後的孤兒,托兒所,也是幼兒園。還讓出街角地下一些地方,給政府設街坊診所,讓鄰近居民輪街症,最怕的是到那裡接種牛痘,打卡介苗針。年幼好奇的我,活動範圍只限於街頭到太子道,街尾到界限街,街前是汝州街,後面是彌敦道。
在近太子道那邊的砵蘭街有源源牛奶公司及餐廳,父親是常客。德生堂是執苦茶的地方,害怕打針吃西藥,必定要幫襯這家藥材舖了。志利民是賣西餅蛋糕的,早上及下午三點鐘出爐麵包香噴噴。還有一家中南兄弟織造廠,造文化恤汗衫。街中間有亞馬理髮,全套 3毛,母親每次帶我剪個紅毛頭,都是自備毛巾的。在近界限街那邊有仁華紙莊,是賣文具和拜神衣紙等,老闆娘是母親的麻雀友。不遠處就華達車行,一到農曆年,母親便花十元八塊,在那裏租一輛美國雪彿蘭黑色大房車,到紅磡拜年,豪氣十足。但要買像樣些文具,中學教課書,小學課本和玩具,便要到彌敦道,九龍警察交通部對面的長城書局了。而街上唯一有汽車的人家,就是中醫馬麗江。
汝州街是個小街市,母親通常在這裡買蔬菜,間中都會到北河街大街市,價錢會是便宜點,但是,我嫌走得太遠。街上有元泰隆,是賣柴炭的,不知危險,老是拉著母親的手,要看他們握著笨重的柴刀,手起刀落,劈開七八英吋直徑的圓柱木幹,木柴飛向四方,怪不得斬柴師父要我們走開。燒臘舖,生果攤檔,肉食店,糧油燒酒雜貨店,都是做街坊小生意,無論伙計還是老闆,與母親混得非常熟落。小冷巷是玻璃樽回收,當然還有筵席專家,喜慶宴會,多是到會,在天台擺上三,四圍酒,讓親朋戚友,盡興而回。
日子好像是過得很慢似的,在後窗,看看界限街與彌敦道交界徊旋處的單層巴士和銀宮餐廳,真想乘巴士和吃出爐蛋撻。再到露臺看看從來沒有比賽的籃球場。在遠處汝州街看到四個大字,問媽媽是什麼東東。母親說是大華小學,讀書的地方。我說很想讀書。那年,剛好過了三歲,因未滿入學年齡,一讀便讀了三年一年級。其實,砵蘭街尾後來開了耀中幼稚園,父親從不相信要讀幼稚園這回事,堅決不讓母親帶我去報名,想是收費問題。
大華小學隔壁工會,有四,五個相連的天台,在傍晚過後,便亮起燈泡,舉起竹昇藤籮,練習舞龍,鑼鼓喧天,彷彿還聽見葉問師父,喝令年輕工友,習好馬步,打好詠春木人樁呢!雖然,網上資料說,葉問師父是在大南街設館授徒,距離汝州街有三條街,但我深信不疑的,當日在街上碰到的,就是眼神炯炯的葉問師父,他還問我想不想學功夫,如當時母親答應了,便成了李小龍,梁挺的同門師兄弟了。
二舅母的妹妹,我們叫她做大姨的,是在油麻地豉油街漢文師範同學會小學任教。她告訴母親一個大好消息,說新建成的巴富街官立小學開始接受報名了,可以到學校輪報名表,因為上午開了8班一年級,學位多,不用考入學試。心想,就是要考,單憑我在大華讀了3年,有信心會順利過關。為了有伴,表弟也進去了。從此,便開始了在巴官小的學習生涯,一段難忘的經歷。2016/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