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李怡二三事
自從加入了學生報編委後,名為發行人,實為大雜工,到各大專院校送報,取稿樣,向外搜集資料及採訪活動也多了。每次,都是跟隨着學生會外務副主席,到這去那探訪,好不熱鬧。
這次是摸上荷李活道,一棟三層高的舊木樓,是七十年代雜誌社,借用三聯圖書公司的臨時編部輯兼營業辦事處。佈置簡陋,但是開會連會客室倒不算小。十多個學生報編輯部的年青人,擠滿了這個小空間,真有點大家庭的格局,倍感親切。坐在當中的李怡,不就是我們的長輩導師嗎?
有東方保羅紐曼之稱的李怡,看起來有歐化俊秀的臉型。一頭短黑髮,身穿白色夏威夷裇,藍色斜褲,穿上白襪皮鞋,是標準左派中低層幹部打扮,屬實幹型領導,果然是香島中學畢業生,不忘本色。坐近入口處,打開天窗說亮話,竟然門也沒有關上。
話匣子打開不久,突然間,門外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一位衣著入時的女仕,身穿裙子,樣子端莊斯文,說是回港留美學生,順道上來拿取預訂雜誌。見到我們這群年輕人,好像是在開座談會,很想參加。經李怡解釋說,這是內部活動,不向外公開。失望之餘,便乘機發難,直斥七十年代,一面保釣反日,卻接受日航大幅廣告,另一面愛國用日元。
李怡也絕不退讓地說,保釣是反對美國把釣魚台列島,連同沖繩一併交與日本。雙方爭論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進行,並歡迎這位女仕投稿繼續討論。由於時間問題,女仕主動退場。因事出意外,李怡說這幕情景,可作粉筆字抹去。好一個處變不驚的應對,始終是泰然處之。
續談時,李怡直言不諱地說,七十年代不是一本學院派政治刊物,主要工作第一是統戰,第二也是統戰。而以名士派見稱的學生報,今後亦應如此,認祖關社之餘,要走群眾路線,團結同學,搞統戰,集中社會力量,擴大影響力。不似得新晚報羅孚,擅長改學生報文章,少些談鬥爭,多談勞苦階層生活。
第二次見到李怡,已是三聯會客室座談會後四份一個世紀了。在九七前,李怡隨司徒華,遊訪北美各大城市,其中一站是波士頓。獨個兒坐在有四百多座位的公立小學禮堂,孤單且疲倦,大概是飛行時差之故。以為他低頭寫稿,欲上前詢問他的演講安排,卻不經意地吵醒了他,真有點兒內疚。在傳統保守的華僑社群談香港前途問題,參加人數會是大失預算的,已是滿頭白髮的他,還是建議主辦者,下次預訂一個較小的會場。
一般人以為李怡只是七十及九十年代總編,誰不知他還編了中國近百年歷史圖集,是本有三英吋多的黑白照片圖集,大磚頭開本,附有英文解說。在出版前接受預訂,售價七十多元。由於功課太忙,遲遲未有到取,勞煩雜誌社多番來電催促,對會員訂戶工作關懷細緻,是左派群眾工作的一貫作風,難怪統戰做得這樣成功。
李怡一向被國粹派視為導師,深受當時專上學生界的尊重,為認祖關社運動指導方向,對高中學生亦有啟蒙作用。對社會的批評,對國家的鞭撻,對世界觀的反思,帶來不少養份與分享,在此,感謝你!